烤羊肉
即以大理来说,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美食“富矿区”,地势错综,物产丰茂,高山、平坝、海边(当地人称高原湖泊谓“海”)的立体气候孕育出畜牧、农耕、林业和渔业的多种生计方式,提供了丰沛的食材。作为历史悠久的茶马古道枢纽和多民族杂居的地区,大理的烹调传统同样多姿多彩。去过苍洱胜景的游客,多半尝过三道茶、炸乳扇,吃过洱海的河水煮活鱼,这算是接触了大理美食的皮。有空多住一段时间的话,喜洲粑粑、巍山肉饵丝和凉鸡米线等自然也不容错过,胆大的,没准还有勇气尝试一下生皮——用稻草燎得表皮焦黄的生猪肉,切成薄片蘸调料吃,据说是有千年传统的本地佳肴。这算是接触到了大理美食的肉。
可就算这样,散落在深山僻壤里的海量野味珍馐,馆子里也还是吃不到的,得动腿去跑才行。鄙人惭愧,不敢高攀雅称“美食家”,俗称“吃货”的那类人士,只是因为从事社区研究,经常要蹲在山村里,不时得机会蹭吃蹭喝,倒是有幸见识过一些。
白族有以血食献祭的传统,本主、城隍、文昌等神庙中,常常可见善信怀抱牲禽祭祀的场面。逢年过节或酬神许愿,杀鸡杀羊是免不了的事情,献过神之后,这些牲礼自然就成了主妇们大显身手的好材料。讲究的庙宇,两厢有厨房锅灶可用,简陋些的,捡几块石头一搭,汲来山泉现褪现煮,不消一个小时,色香味俱全的一席野餐就备好了。荫凉处撒点松毛,亲戚朋友促膝而坐,仰听风动林梢,俯尝人间百味,诚为乐事。
羊生皮
我与“羊生皮”的邂逅,就在这难忘的场合。正月里祭本主,大达村的习俗要供一头白山羊。人多的日子,庙子附近的灌木上搭满了新剥下来的羊皮,而羊肉,自然化作灶头现成的主菜。跟主人蹲着聊天的工夫,菜已经上来了,只见热气腾腾的大盆炖羊肉旁边,不动声色地坐着一碗凉菜,褐色的汤汁中浸着翠绿的香葱、嫩白的羊杂,间以道道艳红的调料。依我已成定式的味觉谱系揣测,这自然是一道酸辣开胃的凉菜,只怕要辣得人冒汗哩!谁知入口一尝,酸甜之外,半点辣味没有,在羊杂的脆韧和香菜的清新之间,藏着一种滑腻腻的口感,那是……
“多吃点这个,生羊血,好啊!”主人家热情地招呼着。三秒钟后,我才回过神来,在脑海中把那一丛艳红与辣椒划清界限,再与杀羊时看见的一盆鲜血归做一处。主人家依旧殷勤,“生羊血大寒,能消炎,利肠胃。要不是这几天,还吃不到呢!”简单的咀嚼动作突然多了点野蛮的快感,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不一会儿,这碗“羊生皮”就碗底朝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