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曹晓波的见面是在他有关杭州地方文化与方言的一堂教学课上。在座的学生大多非杭州本地人,对他讲的有关杭州话的历史文化渊源似难以感同身受。而作为旁听者的我,却感觉很震撼。想不到我们平常“随口荡荡”的话语,有些居然可以追溯到800年前的南宋甚至更早的史料文献上去。包括杭州人为啥把喝茶叫“吃茶”以及与此有关的典故,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曹晓波 地道杭州人,对杭州话颇有研究,深得精髓,每当他概括笔下人物在普通话中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儿时,就会想出一个极精到准确的杭州方言词儿,一语中的。著有《杭州话》一书,一直致力于杭州话与地方历史文化渊源的研究,并乐此不疲。
上世纪初的曹家,在旧仁和署路口有家仙花居茶馆,当时由曹晓波奶奶的婆婆掌管。每天迎来送往的客人中,除了做生意的买卖人,就是家道中落,闲来无事消磨时光的旗人后代,还有就是过来看看热闹,灵灵市面的闲人。那时旁边还有座宣化桥,前街打完官司的人,不论输赢,都会过桥来茶馆吃茶。赢的人未免趾高气扬,呼三喝四;输掉官司吃了板子的人,则也能得到善于察言观色的茶馆主人贴心的茶点坐垫“伺候”,心里多少是个安慰。
曹晓波听父亲和姨妈说起,那时候,总有人在茶馆里摆几样古玩,一边吃茶一边等卖主。当时的旗人子弟往往家中破败,表面却还要维持一种气度,拿出来卖的古玩,还能说出一段传奇故事。说的人绘声绘色,听的人如痴如醉,仿佛身临其境,一段故事下来,半天时光消磨过去了。有了传奇做铺垫,这玩意儿价格自然更加神秘兮兮。所以问价也不是明着问,而是两个人袖子碰袖子,这叫“扌朔包儿”,就是两个人在袖子里用手语讨价还价。有时候相持不下还会“摒包儿”,价格就是谈不拢,相互之间就是不肯让 ——这袖里乾坤还真是有趣得紧。往往这个时候,茶馆主人是心知肚明的,但他却不动声色一直默默地烧火舀水,招呼客人。其他客人也自顾自吃茶聊天,并不理会旁边的这两位已经闷声不响地争得不可开交了。
仙花居茶馆烧水的炉子非常特别,据曹晓波回忆,是紫铜材质,大约有一人多高,小时候的曹晓波站在炉前是仰视它的。炉子中间烧火,周围蓄水,外观饰有壶柄和壶嘴,但不是用来直接倒水的(不是通常意义上倒茶的大茶壶),且舀水有专门的工具,水烧滚后用舀老酒的那种提勺来舀水,估计烧水的原理跟炭火铜火锅类似。说到这里,曹晓波解释道,当时的茶楼也是分不同功能的,像他们家的茶馆,就是普通人泡茶吃茶聊天发呆的地方,所以,从来没有“大茶壶”一词,用这个词的只有青楼性质的茶楼。